小姨请全家吃五千大餐,唯独把我剔除在外。
我没吵没闹,只是悄悄解绑了绑定在她手机里的副卡。
服务员报出金额时,小姨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。
她以为这顿饭,会像往常一样有人替她买单。
可这次,她自己要怎么收场?
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,打破了房间里凝固的死寂。
是家族群的消息,一条接一条,像一群被投喂了食饵的锦鲤,争先恐后地冒出水面。
小姨李琴,那个永远活在朋友圈和家族群里的精致女人,又一次扮演了她慷慨大方的角色。
“家人们,这周末我订了‘云上阁’的包间,请大家吃饭!都来啊!”
一条简单的信息,配上一个金光闪闪的“V”字手势表情。
群里瞬间炸开了锅。
“哇!琴琴你太厉害了!‘云上阁’啊,我听说人均上千呢!”
“小妹就是有本事,不像我们,就知道守着死工资。”
“谢谢小姨!我一定到!”
“表妹最有出息了,不像有些人,读了那么多书,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。”
一句句恭维,一声声赞美,像潮水一样涌来,将李琴高高捧起。
我面无表情地滑动着屏幕,指尖冰凉。
我一字一句地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头像,他们是我血缘上的亲人,此刻却像一群围绕着女王的伶臣,说着言不由衷的漂亮话。
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,小姨艾特了所有人,舅舅,舅妈,表弟,堂姐……甚至连远在几百公里外、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叔都提了一句。
唯独没有我,林薇。
甚至连一句“林薇你来不来”的客套话,都吝于给予。
我扯了扯嘴角,一个干涩的弧度,比哭还难看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
在这个被称之为“家”的集体里,我好像是一个永远的编外人员,一个可以被随时“不小心”遗漏的透明人。
我想起去年表妹的十八岁生日,小姨同样在五星级酒店大排筵宴。
宴会结束后,她在家族群里发了九宫格,每一张都精修过,配文是:“我的宝贝女儿成年啦!我们一家人永远幸福!”
照片里,小姨挽着舅舅,表妹笑靥如花,亲戚们众星拱月。
而我,当时就坐在他们身边,穿着他们临时塞给我的一件旧外套,因为我的衣服“不够上档次”。
照片里,我被精准地裁剪掉了,只留下半截模糊的衣袖,像一团无人在意的阴影。
胸口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,像被一块巨大的冰块死死压住,寒意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就在这时,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,像一只垂死的蝉。
“喂,薇薇啊。”
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,和一种长年累月养成的、对她妹妹的纵容。
“那个……你小姨请客的事,你知道了吧?”
她支支吾吾,话语里藏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。
“她……她可能就是忙忘了,你知道她那个人,大大咧咧的,不是故意的,可能就是……不小心漏了你。”
“不小心”。
多好的一个词。
可以掩盖一切的刻意、排挤和恶意。
我平静地对着话筒说:“知道了。”
然后补充道:“我那天有项目要跟,要去外地,去不了。”
电话那头的母亲,明显地松了一口气。
那声轻微的、如释重负的叹息,通过电波,变成了一根最尖锐的刺,狠狠扎进我的心脏。